第十二章：聖誕假期之後​

　　「有你的包裹。」

　　看著手機裡傳來訊息，熾燁神色不變，面對一桌的主管高層及進行中的簡報，他拇指點開手機裡的一個資料封包，透過普利（Puri）系統，他叫出監控視窗佔滿整個手機介面。在普利的反饋畫面裡，一名頎長身影獨坐在吧檯內，男人一頭銀灰色長髮斜於肩側綁成一束，從髮絲披泄的角度及彎曲的手指線條，到手肘撐按在桌緣及交疊的雙腿，整體畫面自然而舒緩，交織的氣氛慵懶愜意，卻依舊是在無形之中勾畫出不容許他人入侵的圓，連瞟上一眼都須小心翼翼。

　　只見畫面中的男人鬆開掌握笛形杯的指，往一旁的紙箱用指尖輕敲幾下，隨即不再動作。熾燁將畫面裡的紙箱區域性放大，看清上頭的發送地址及送件人姓名，歛下眼沉思。

　　下班後他先返家做好晚餐料理，留了訊息給歐雷瑞爾及亞當告知今晚他打算留在瓦爾哈拉過夜，騎著鮮紅色杜卡迪回到熟悉的北歐天堂，從後門悄悄進入。

　　捲起袖口洗淨雙手，拿起掛鉤上的廚師圍裙繫在腰身，此時正逢晚餐時段，他看著櫃上夾得不少點單，與其他人一同動作開始製作料理，有時是支援者，有時是掌廚，熟悉的菜色熟悉的味道，熟悉的人事物，每個空氣流動進入毛孔有種說不出的暢快，身體比起思考來得快上一步，他沒有讓自己停下，突兀的加入也沒打亂整個隊伍行動，每當有人需要進行下一步驟，他便已將對方所需放在對方慣用手側，動作之間行雲流水。

　　直到晚餐時間結束，送走了最後一批Einherjars，熾燁重新將手洗淨，從頭開始製作一道道料理，每一道菜剛好是一口的份量，有肉質鬆軟的牛肋眼、爽口清脆的松露沙拉、醬汁濃厚的千層麵等，一系列的套餐名單獨獨沒有甜品選項，他備好一切後更換餐墊及刀叉杯具，幾乎是在手離開餐具的一秒，諾尤便推開白橡木雙開門，踏步走來。

　　兩人沒有視線交集，熾燁擦乾雙手越過諾尤離開調理室，過不了多久便捧著一個紙箱走來，紙箱長度約一臂，寬有三個掌高，他坐在諾尤正對面拿出小刀將紙箱拆開，裡頭佔滿多數的是書本，還有幾個木盒，及更小的紙箱。

　　這些是從英國老家寄來的東西，送件人是退休的老管家亨利，這些寄送來的書本在市面上絕大多數已經停版，大部分是父親羅根及爺爺的收藏書，木盒裡裝滿的則是信，數起有上百封，用牛皮紙層層包裹並用麻繩捆緊，剩下的小紙盒裡裝的是一台底片相機，還有兩捆底片膠捲，一捲是舊的，一捲是新的。

　　最早期的相機其實拍不出色彩，比起現代的自動對焦及像素調整，古樸的金屬設計及穿越時空的歷史韻味讓它像是藝術品，從它的年代設計及產品數量、歷任擁有者背景等等，造就了它本身無可替代的魅力。

　　旅行這些年，他走走停停去了大大小小的城市，離鄉背井，隨手捕捉的風景塞滿一張又一張的記憶卡，他甚至還在雪地裡不眠不休兩天兩夜，為了就是跟拍一隻體格雄壯的雪狼。

　　記憶裡，他很少拍攝人物照，除了小時候在爺爺指導下拍下來的一張黑白人物照，但拍的人是誰，這麼多年早已被記憶掩藏。

　　那時候所拿的相機便是這台Leica M3。

　　鍍鉻銀色機身摸起來冰涼滑順，充滿穩定性，一些邊角的摩擦刮痕讓它增加了些許年歲，從爺爺年輕時使用至今，將近五十年。

　　拇指撫動過片輪直到停止，熾燁端起萊卡相機將鏡頭對準前方，透過50mm標準鏡，框線中的視野被向外延伸，幾乎是在對焦瞬間他的視線一下子與畫面裡的人緊密貼近；人的臉型輪廓、身形線條、起伏呼吸全數融合，隨著光圈被慢慢推大，所有構圖因素上下左右慢慢集中匯集，從模糊變得清晰。

　　落進眼裡的人被裁切下來，定格成最自然的畫面。

　　咔嚓。